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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 戰鼓擂,花心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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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壇酒,快或者慢,都有喝光的時候。

那桿特制旗桿上的女子,不知是被風沙迷了眼睛,還是感受到白逸飛壓抑在心底的痛苦,珠淚撲簌簌而下,止也止不住。

夏明軒把她帶來玉門關,充當人質,逼迫沐風王朝投降。

她不怪他。真的不怪。

誰讓他們同樣身為兩個敵對國家的皇室一員呢。

他們的身份,決定了今日不死不休的局面。若她是他,也必然不會放棄利用這個一個絕佳棋子的機會吧!

兩國大將在陣前對飲,她知道夏明軒不能理解,不僅不理解而且還很憤怒,若非情勢不允許,她相信他極有可能將夏宇當場給殺了。

可是她懂白逸飛。

懂她的夭夭內心的無奈。

正如當日西泠公主出嫁,她當眾一歌一舞一樣。無關炫耀,也非別有居心,只是對命運的無奈,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,是一種想要反抗卻無從反抗,想要掙紮卻怎麽也掙不開的控訴。

白逸飛……她的夭夭,也有這樣的感覺嗎?

她真是傻。他怎麽會沒有呢?早在公主府的時候,他偶爾黯然的眼神就已經洩露了他的心事。她的婚事不能自己做主的,他是知道的,可他還是義無返顧地愛上了她。還有,他真實的身份……

這些都是阻礙他們在一起的理由吧?

正因如此,他的眼神中深情之外總多了一絲掙紮。

風行雲驀地一陣心痛。

公主府的一幕幕浮現眼前。

怪不得——他那麽喜歡粘著她。

怪不得——他霸道地只允許她的臥房有他一名男子侍寢,卻從來沒有真的越過那最後一道底線。原來這一切都在無聲地告訴她,他有多害怕失去她。

怪不得——她以為可以瞞天過海的計策,卻在她離開公主府後遇上了白逸飛。他故意裝作初見,看她笑話百出,可卻總在她需要的時候出手相助。雪山之巔,他明明可以袖手旁觀,卻帶著傷陪她上山,在冰冷的雪地裏度過了兩個夜晚,最後還幫她拿到了千年雪蓮。

怪不得他會問她那個奇怪的問題,“你喜歡的是我,還是你的夭夭?”這個曾一度讓她混亂的心結,這一刻,她才真正有了答案。

“夭夭。我喜歡你。白逸飛,我喜歡你。不管你是誰,我喜歡的就是你。你聽到了嗎?我喜歡你。我風行雲喜歡你。”

旗桿上,她大聲喊著,一聲高過一聲。

白逸飛剛剛喝空的酒壇,失手掉在城墻成,碎成一片片,他毫無所覺,只聽得到她的聲音,只看得到那個在兩軍對壘時大聲告白的女子,歷經滄海桑田早已變得古井無波的心湖,因她而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
風行雲,這個人類女子,真是讓他想放手也晚了。

他唇角彎彎,眉眼彎彎,笑得顛倒眾生,笑得雌雄莫辯,笑得堅定無比,有她這番話,他再也不會放手了。

“打開關門。決戰。”

白逸飛拔出佩劍,揮劍指天,揚聲下令,聲震九霄。

這劍,自然不是他原來的木劍,而是禦劍——沐風王朝天子之劍,是煦帝授予他的特權,等同於禦駕親征,見此劍如見煦帝。

那是她的皇帝哥哥視如珍寶的佩劍,風行雲如何不認得?如今給了白逸飛,想必他們已經見過面了,也好,她總算完成了哥哥交付的任務。

在她的眼中,他就像天神一般,霸氣外露,卻又美得奪人心魂。不知是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的緣故,這時候她怎麽看白逸飛皆是無可挑剔,就奇怪為什麽在鏡湖山莊總是處處看他不順眼呢。哦,是了,那是因為當時他身邊還有別的女子,她,很明顯那時候就開始在吃醋了,只不過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罷了,難怪他看她的眼神總是要笑不笑,原來他早知道了,而且樂在其中。

思及此,風行雲唇角露出了一絲笑意。

城墻上的白逸飛一眼望見,似知她所想,唇角扯開一個更大更完美的笑容,回她一笑,他張了張嘴,唇形在說兩個字:

——等我。

她看到了,拼命點頭,笑中帶淚,梨花帶雨美艷無雙。

他眸中有一絲驚艷,有一絲悸動,騰空而下,直至落下地面,眼神才暫時從她身上移開,望向前方敵方陣前。

“今日一戰。各安天命。”

他就那麽一人一劍,孑然而立,卻如一座巍然不動的大山。

夏明軒嗤笑道:“好一個‘各安天命’。難道你想以區區三萬人馬,與我西泠十萬大軍決一死戰嗎?你是太不自量力還是太狂妄了?”

“先放了公主。”

白逸飛看了他一眼,“男人的戰爭,要用男人的方式來解決,以一個弱女子的性命相脅,豈不令我低看了西泠眾將士?”

“什麽‘男人的方式’?”

“自然是戰場上一較高下。”

夏明軒一臉倨傲,白逸飛眼中更是明顯帶著輕蔑。這兩個人針鋒相對,各不相讓,夏宇忙跨馬上前問話,其實是替西泠三皇子殿下解圍。

“這一戰如何打?還請明言。”

白逸飛這才道:“單打獨鬥,你非我敵手,我也不屑以此占你西泠便宜。排兵布陣,你我交戰數日,彼此心知肚明,各有勝負。今日不玩花樣,真刀真槍的,我們打一場。輸了,你們過關,我死。倘若僥幸勝了,西泠退兵,日後不得再犯我邊境。”

話卻是對著夏宇說的,只有夏宇才配當他的對手。

西泠諸將聞言眉心同時一跳,奇怪他怎麽會用這種必輸的打法。但凡他選另外哪一種,都有可能勝出,唯獨這一種,幾乎是必輸之局。可雙方交手數次,誰也不敢小覷了他。

“好。放人。”

夏宇當即下令。他是戰場主將,即便三皇子奉命來當監軍,可也無法違抗他的命令。

風行雲被西泠士兵從旗桿上放了下來,又被沐風王朝士兵帶回玉門關內。她多想撲入他的懷抱,多想親口對他說一聲“小心”,可她只能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。

她不喊不叫,不哭也不鬧,她知道,這個男人頂天立地,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替她替她的皇兄捍衛他們的國土,不惜流血犧牲。

她能做的,只是默默地支持他。

於是,雙方擂鼓助威。

三萬沐風王朝士兵,應戰十萬西泠士兵。

可以說這是一場以少對多的戰爭,也可以說這是不要命的一戰。

雙方皆沒有一人退縮不前。

戰場從來只有殺戮,只有流血犧牲。

沒有誰願意當懦夫。

青山處處埋忠骨,何惜馬革裹屍還?大好男兒,一身是膽,無懼為國捐軀。更不怕沖鋒殺敵,血染戰衣。

沐風王朝兵將一個個都是鐵錚錚的勇士。

西泠國兵強馬壯,更無怯戰之理。

一場兩國之間的戰爭爆發了,一場真正的殺戮開始了。

戰場上,有時候比的不只是人數,更多的是士氣,以及兵將之間的默契。最初的一剎那是可怕的,士兵們叫喊著,奔跑著,有許多人倒了下來。這是一場悲慘的廝殺,人和馬混在一起,騎兵和步兵殺成一團。

血紅的晚霞在漸漸消退,雙方兵將就這樣死死對峙著,既沒有任何一方撤退,也沒有任何一方勝出,戰場上屍體累累,丟棄的盔甲刀劍也沒有任何一方去撿。殺戮,慢慢成了一種麻木,一種冷漠,一種本能。

血,也沒有了之前那麽恐怖,身上多了,或者自己流得多了,也就無所謂了。唯獨戰意由始至終不曾減少。

雙方兵將就像雄獅與猛虎,不分出高下,誓不罷休。

這一戰,從白日打到夜晚,從夜晚打到黎明,屍橫遍野。

沐風王朝士兵,善於配合發揮團體的力量,在此一戰中,居然意外地獲得了勝利,幾乎屠殺西泠士兵近九萬餘,剩下一小股士兵護著西泠三皇子拓跋軒倉惶朝西泠國邊境逃去了。

沐風王朝大將白逸飛滿身殺戮,滿身鮮血,以一己之力接連打敗對方數十名大將,最後以生擒夏宇終結了這一戰。雖然,據戰後數據統計,沐風王朝死傷超過兩萬五,所剩兵力還不足敵方的一半,可沐風王朝勝了。

一天一夜的大戰,所有人都身心俱疲。

白逸飛也沒有好到哪裏去。遠遠地看到玉門關內飛奔而出的女子,他想迎上去,卻力精疲力盡在她慌亂的眸中倒下。

在他昏迷期間,風行雲才從清風口中知道了一些事,包括那日他在兩軍對壘之際吐血受傷,她知道那一日是他冒著生命危險,化為虛影趕去替她解圍,救了數條人命更一舉滅了西泠邪教。

然而,他當時已經受了傷,看起來不輕,可他還如此拼命親自上戰場,用那個必輸的辦法贏得夏宇同意先放人再一較高下,費盡心機只為了換她平安無恙。情深若此,她何以報?

白逸飛整整昏迷了三日。

風行雲不眠不休地守了他三日。

這三日裏,他不吃不喝,她也滴水未進。

三日後,白逸飛終是沒有醒來,軍醫宣布已無呼吸,風行雲瘋了一般,差點舉刀砍死這名庸醫,卻眼前一黑當場昏迷。

她仿佛陷入無邊的黑暗中,任她如何掙紮,卻始終擺脫不掉。

恐懼,沾滿身心。

直到漫天桃花中,那個妖孽般的美男,朝她遞出一只手,她奮力沖上去,牢牢抓住,他對她一笑。

剎那間,黑暗消失了,眸中只剩下他絕美的笑容。

她與他牽手漫步在桃花林中,輕顰淺笑,眉眼含春。

她不知道,現實中的她,正高燒不退,胡言亂語,且數日滴水未進,身體極為虛弱,沐風王朝皇室裏群醫束手無策,煦帝震怒,她的幾位兄長憂心忡忡,這個緊要關頭,是冷宮的那位月神國長公主,煦帝之靜妃,佑月,抗旨步出冷宮,趕至床前。

說也奇怪,群醫都無策,佑月只是輕輕握住了風行雲的手,便令她逐漸平靜下來,而且這位靜妃娘娘餵藥,她也能喝下去。令在場的所有人無不嘖嘖稱奇,就連煦帝也不由多看了佑月兩眼。

風行雲這一病,又病了好幾日。

高燒倒是慢慢退去了,可她整個人渾渾噩噩的,仿佛沈浸在美夢中,遲遲不願醒來。禦醫用盡了辦法,喊沒用,針紮也無效,最後煦帝連召魂都用上了,結果還是一樣,風行雲就是不醒過來。

誰也不知道,此時的風行雲正沈浸在一場美夢裏。

夢裏有她,有桃花林,有風和日麗,有蝴蝶起舞,還有她的夭夭,只覺得能與他這樣一輩子,此生足矣。

二人郎情妾意,海誓山盟,甚至他親吻她,與她同房,後來還生了一堆兒女,他們的孩子又活潑又可愛,一個個都是人間絕色,只是這樣的生活太完美,完美到——

她的內心總壓抑著一點點空虛,一點點恐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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